许久,晋元帝终于开口了:沈氏,你还有什么要说的?沈青鸾吓坏了,惊惶无助地摇头,眼泪簌簌地落: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会这样。堂堂一国之君,被一个女子愚弄,威严尽毁,连带着所剩不多的颜面,也彻底荡然无存。到头来,却只是因为一句不知道!真是天大的笑话!晋元帝满眼阴鸷,冷声道:窃取军机,欺世盗名,此等卑劣行径,罪无可赦,当以当以死谢罪,这五个字,即将出口。沈青鸾惊骇之下,眼白一翻,几乎要昏厥过去。陛下,死寂中,沈青黎淡淡开口。晋元帝一双阴沉的眼,冷冷地看着她。好多人忍不住心惊肉跳,生怕她触怒晋元帝,被晋元帝借机发落。晋元帝也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。他想彻底毁了沈青黎,可惜,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。沈青黎神色不变,面上挂着浅淡的笑,缓缓说道:二妹妹之过,是她不该独占功劳,但神臂弓是她改进的,于社稷,她尽了自己的一份力,功过相抵,请陛下看在昭王的情面上,对二妹妹从轻发落。沈青鸾这个未来的昭王妃,曾经被废过一次,再被废一次,景昭会彻底沦为笑话。晋元帝沉吟许久,忽地冷笑一声。他凝视着沈青黎,视线在她身上盯了很久:一句功过相抵,便想当无事发生,宴王妃如此霸道,置国法律例于何地?话虽说得极重,但口气却软和了下来。晋元帝不是真心想要处置沈青鸾,毕竟,不能真的打景昭的脸,他还需要景昭制衡景暄。况且,他刚处置了容太傅,再迁怒沈崇,恐朝堂局势不稳。可就这么放过沈家,又咽不下那口气,多加刁难而已。沈青黎眉眼含着沉静的笑意,一双清透的眸子,能洞悉一切。二妹妹是闺阁女子,不懂军机之事,姜公子身为神机营参将,醉心武器革新,一时忘了分寸,臣妇并非为他们脱罪,只是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,既是过,沈家愿意承担后果,神臂弓的威力,陛下亲眼所见,是国之利器,第一批神臂弓所需的一应费用,皆由沈家承担,望陛下看在沈家忠心为君的份上,宽恕二妹妹这一回。这一番话,既有君臣之情,亦有赎罪之心,让人指摘不出半点错处。晋元帝眉头一挑,看向沈青黎。言下之意,她能做沈家的主?沈崇起身,拱手说道:老臣教女无方,不敢腆颜为她求情,但青黎所言,亦是老臣之意,若能为大晋出一份力,老臣万死不辞。
晋元帝叹了一口气,神情缓和下来,语重心长道:你我君臣多年,朕也不忍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,那便褫夺沈氏郡主封号,沈卿为国尽心之时,也别忽视对子女的教导,莫让她们再行差踏错。沈崇俯身,深深拜下:谢陛下隆恩,老臣定谨记陛下教诲。死里逃生,沈青鸾身子一软,如烂泥般跪坐在地上。事情尘埃落定,晋元帝看向周尘这个始作俑者,沉声说道:朕信任你,将神机营交给你,t你却让底下的人捅出如此弥天大祸。周尘垂首,盯着脚下的地砖,拱手请罪道:是臣让陛下失望了。晋元帝默然。周尘便不敢直起身子。半晌,晋元帝沉沉说道:罚俸一年,望你引以为戒,莫让朕再失望。周尘身子又往下俯了几分,道:臣遵旨,谢陛下圣恩。今日一波三折,可谓是好戏一出接着一出。晋元帝心口始终梗着一口郁气,没有心情饮宴,摆驾回紫宸殿。他一走,众人也跟着散了。不过,宫宴虽散了,但那些议论之声,却如浪潮般沈青鸾涌来。她之前研制的那些农具,不会也全是靠美色,剽窃他人得来的吧?之前就听说,筒车其实不是昭王研究出来的,是出自沈二小姐之手。如此说来,临州水涝,全是她一人之祸,还要宴王妃不辞千里,前去临州城给她收拾烂摊子,请陆老改进筒车。今日若非有宴王妃,她早就人头落地了,我看沈相都不想救她。沈青鸾暗暗攥紧拳头,看着前面和沈崇并肩而行的沈青黎,眼中闪过怨毒。今日过后,她的人生,发生惊天逆转。她满身污名,不再是人人称颂的第一贵女。而沈青黎,光华万丈,耀眼于人前。她不甘心!那目光太过灼烈阴毒,仿佛要把沈青黎撕得粉碎。沈青黎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冷笑,转向沈崇时,又变得温婉。她开口说道:二妹妹和沈家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女儿自作主张,请父亲责罚。沈崇欣慰地看着她。他这个女儿,将晋元帝的心思拿捏得很准。他轻声笑道:你做得很好,你为沈家尽心尽力,为父不会让你吃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