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习武之人,但到底自小养尊处优,被打了八十棍,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,看着快不行了。今早,晋元帝下了旨意,看在姜巍之的面上,留姜洄一条命,只是,从今往后,永不录用。姜家的人来大牢接姜洄回府,姜夫人看他这副模样,心如刀割,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结。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,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,却因沈青鸾落得如此田地,一时气极恨极,恨不得将沈青鸾挫骨扬灰!怎就这么傻?姜夫人心疼地落了泪,洄儿别怕,娘来带你回家了,咱们回家了。她扭头,吩咐小厮道:动作都轻点,别伤到洄儿。是,夫人。小厮小心翼翼地抬着姜洄出了大牢,上了马车。姜夫人爱子心切,担心马车太颠簸,让姜洄伤上加伤,故而马车行得很缓慢,谁知,还是出了变故。大街上,有人惊了马,冲撞了姜家的马车,姜洄和姜夫人双双摔下马车。姜夫人惨叫一声,想护着姜洄已然来不及了,眼睁睁地看着马蹄高高扬起,眼睁睁地看着姜洄被踩在马蹄下。只听咔嚓一声,姜洄腿上洇开大片血迹。洄儿!姜夫人目眦欲裂,撕心裂肺地惊呼着,整个人血色尽褪,几欲昏厥。沈青黎听锦一说起时,已经四五个太医前去姜家,姜巍之还跟晋元帝求了恩典,请太医令上门。锦一说着探听到的消息:姜洄的腿,怕是要残了。好端端的,突然惊了马,沈青黎可不会觉得是巧合。天子脚下,繁华之地,从来都是精心算计。仕途已毁,姜洄已是个废人,对方还要废他一条腿,显然是要泄愤,要彻底摧毁姜洄的心智。沈青黎若有所思道:昭王的手笔?锦一点了点头。锦一能查到,那么,姜巍之也能查到。沈青黎唇角忽地一勾,轻笑出声:都说皇室之中没有蠢货,晋元帝大概也不会想到,自小引以为傲的儿子,会蠢成这样吧。锦一闻言,想到了什么,笑道:暄王应该会很感谢他,哪怕姜巍之不帮暄王,也不会为景昭所用。虽然,姜巍之是孤臣,只效忠晋元帝,但在他心里,最重要的还是姜家。探事司受人忌惮,是因为,它的背后是一国之君。可一朝天子一朝臣。他能做晋元帝的心腹,未必就能成为下一任君王的心腹。原本,因为沈青鸾和姜洄的风月之事,姜巍之就忧心,日后景昭坐上那个位置,会不会清算姜家。
仅凭这一事,还不足以让姜巍之下定决心,可景昭对姜洄下手,无异于是把姜巍之推向了景暄。比起心胸狭隘,已有龃龉的景昭,温润如玉,皎皎如月的景暄,才是对姜家最有利的储君人选。毕竟,他若失势了,从前得罪过的那些人,会疯狂地报复回来。晋元帝要气死了。沈青黎心情大好,连带着看那一摞摞的账本,都觉得神清气爽。锦一一时没反应过来:就算姜巍之记恨景昭,但于晋元帝而言,姜巍之是臣,敲打一番便是。沈青黎说道:晋元帝如此处置姜洄,是恩威并施,是帝王心术,可景昭这么一出手,等于打了他的脸,更挑战了他的威严。晋元帝最介意的,从来都是自己的颜面。景昭暗地里让人断了姜洄的腿,是不满他的决断,如此忤逆,全然忘了为子为臣的本分。更重要的,会让世人觉得皇族刻薄寡恩。日后,谁还誓死效忠景氏皇族,效忠他这个皇帝?锦一一脸的恍然,就听沈青黎感慨道:年轻人就是意气用事,绿着绿着,不就习惯了嘛。锦一没忍住,笑出了声。景昭要是听到这话,高低得气吐血。沈青黎的心情极好,翻开一本账册,问道:那些美妾怎么样了?那些美妾都是精挑细选的。表面上是舞姬、歌姬、瘦马,身份上没有任何的可疑,都有来处可查,实际上,她们之中,有些是萧家安插在各府的眼线。早在知道晋元帝要给萧宴玄指婚的时候,她就已经有了打算,只是没有想到容家会撞上来。算是意外之喜。锦一禀道:王妃不用担心,她们受过训练,自有一套生存之法,且都是王府所赠,那些夫人纵然不满,也不会太过分。沈青黎抬起头,好奇道:暗卫营还会培养这方面的女子吗?这看着,不像萧家的作风。锦一说道:这些女子本就出自各大青楼,走投无路之下,为萧家所救,最开始只是给她们一个容身之所,后来,有人提出自请为探子,便慢慢有了朱雀营。尽量保全她们。各府里外都安插了人接应。那便好。说了几句,沈青黎专心看账,手下的算盘拨得飞快。如此,过了五日。积压的账本全部看完。沈青黎站起身,揉了一下肩颈,正想去找萧伯,问一问笔墨铺子的生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