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宴玄抱着此生最重要的姑娘,笑意灼人,又温柔入骨,一言一语,皆是浓烈的期盼。如寻常夫妻一般,白首到老,珍之,重之,爱之,生一双儿女,春来踏青赏花,夏夜泛舟湖上,枕星月入眠,入了秋,可去古寺观一场落雨,等到了冬日就煮雪烹茶,陪她看万里山河,与她一起,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,生同衾,死同穴。沈青黎想着那样的画面,心底密密麻麻地疼,眼中却盈满了笑意:真好。那便祝愿他,早日找到那个姑娘吧。她微微低下头,眼底漫起的水雾,如数洇没在他的衣衫上。两人前脚刚进翠微院,溟一后脚就回来了。他把人押到京兆府,武璋立刻就将张生关进了大牢里。回来的路上,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去往宫门口,连国子监的那群贡生都赶了过去。萧宴玄声音淡淡,蕴着不寒而栗的弑血戾气:如此还不够,他动阿黎的时候,就该想到会有怎样代价?溟一问道:包括暄王吗?不然呢?所有皇子都出了意外,唯独景暄安然无恙,不等于告诉晋元帝,萧家和景暄联手了吗? 乱臣贼子还未入夏,夜色有些清凉,一轮明月当空,月色温柔地笼罩着整个长安城。宵禁已经开始,与往日的静谧肃穆不同。今夜,宫门前,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学子和百姓还在跪谏,为萧家请命,要晋元帝还萧家一个公道。阵仗闹得这么大,明日早朝,朝堂之上,只怕百官又要发难了。福公公暗自心惊,悄悄觑了晋元帝一眼。只见,他神色阴沉,平静得有些诡异。按理说,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陛下龙颜尽失去,以陛下的性情,定然是要震怒的。然而,陛下只是捧着茶碗,摩挲着茶碗上凸起的花纹,不发一言。福公公越发猜不透帝心,低声道:陛下,时辰不早了,该歇息了。晋元帝静静地说着,语带杀气:朕当年就该斩草除根。自从,萧宴玄重建玄甲军,他就没有安生过,尤其是在沈青黎嫁入萧家之后,更t是接连威严扫地。福公公低垂着头,恭维道:陛下仁德。所以,外面那些人才敢这么逼朕?这天下都是朕的,可这些人的眼里只有萧家,你信不信,朕若不如了他们的意,只怕还要死谏。陛下是天下之主,是万民的君父,他们又岂会以命相要挟?
他们不会,萧宴玄会!朕借天下学子之手,要将他拉下神坛,他就借万民之手,让朕成为昏君!晋元帝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搁在龙案上,震得茶水震荡,溅湿了案面。福公公忙跪地,说道:陛下雄才大略,文可治国,武可安邦,功业甚盛,比起太祖,亦毫不逊色。晋元帝冷笑,咬牙道:沈氏借粮饷一事,踩着朕的脸面,让天下万民骂朕昏聩,朕哪还敢和太祖比肩?陛下,福公公心下惴惴。跪着做什么?朝野上下,也只有你这个老东西,与朕一条心,起来吧。多谢陛下。福公公站起身,脸上露出笑容,语气却越发恭谨,老奴十岁便在陛下身边伺候,在老奴心中,陛下是最好的主子,是我大晋最开明的君王。你这老东西惯会哄朕开心。老奴所言,句句恳切,发自肺腑。这天下人要是如你这般与朕一心,朕何愁做不成这万世之君?晋元帝说着,话锋一转,暄儿和昭儿呢?他们在做什么?福公公见他从始至终都很冷静,虽揣度不出,晋元帝会如何处置此事,但多半会恩威并重。只是,没有想到,晋元帝会猜忌防备两位皇子。这天家,果真只有君臣,没有父子。福公公呼吸都放轻了许多,然而,还不等他开口,殿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。陛下,陛下,不好了。有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,被门槛绊了一下,摔倒在地。御前失仪是大罪,福公公眼皮一跳,正要呵斥,就见他双脚并行,爬到殿中。小太监浑身发抖,哆哆嗦嗦地说道:荀王、暄王、昭王,几位殿下纷纷遇刺。福公公满心惊骇。宴王真是天大的胆子,竟敢对几位皇子下手。这无异于,是与陛下宣战啊!他越想越心惊,慌忙问道:太医呢?传太医了没有?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禀道:太医已经赶往几位殿下府中。晋元帝的身体里顿时燃起一团怒火。陛下,他怎么敢?他怎么敢!那是朕的龙子!晋元帝勃然大怒,脚一踹,直接把龙案踹翻在地。他双目凌厉猩红,仿佛要吃人一般。福公公心头剧颤,扑通一下,跪在地上:陛下息怒,龙体为要,千万别伤着自己。